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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东之为发现而收藏

名家访谈
2000-06-15 来源:光明日报 宫苏艺 我有话说

6月15日,位于北京大观园公园北门的古陶文明博物馆开馆正好三周年。作为第一批由文物部门正式批准的私立博物馆,古陶文明博物馆的创办,标志着国家文物政策的进一步开放和对民间收藏的进一步肯定与支持,也为迅速发展的中国博物馆事业开创了新的格局与体例。作为全国乃至全世界唯一的陶的专题博物馆,该馆不仅具有填补国有博物馆空缺的意义,更以其独特的内涵意义、文化品位和学术价值,为中国当代文化广场增添了新的内容。

古陶文明博物馆创办人路东之今年38岁,收藏的历史不过十几年,但他独具审美的收藏体系和多方位的综合文化艺术能力却让人惊叹折服。正是这一切使他时有奇迹也时有发现,走通一条常人望而生畏、注定艰辛寂寞也注定精彩奇异的荒路,也正是这一切构成他异彩的人生,也构成我们时代真正意义上的收藏家。

古陶文明博物馆常规展览由彩陶渊薮、瓦当大观、封泥绝响、古陶序列四个专题系列近600件展品构成。其中“彩陶渊薮”展出距今约4000年左右的新石器时代彩陶近百件;“瓦当大观”是第一个按年代、地域和功用划分的专题瓦当展览,展出战国秦汉瓦当140件;“古陶序列”展出周秦汉唐2000年间不同器型与品类的陶质文物130件;“封泥绝响”展出秦汉封泥近200品,这是该馆最重要也最具学术价值的藏品体系,也是迄今最重要的封泥专题展览。

路东之少年坎坷却心志高远,敏学多才而涉猎广泛,“诗书画印小说文章俱可”,有“通才”美誉。1987年,他到西北大学作家班读书时,真正的志趣在于小说和诗歌,于收藏考古还一窍不通。然而身处西安这个古代文明气韵浓重的十三朝古都,天性敏锐的路东之时常莫名其妙地感觉到一些什么。很快,秦砖汉瓦招引了他的迷魂。尤其是当他于西北大学图书馆工地一脚踢出那块刻着“有、菩萨、不住色”六个字的“菩萨残碑”之后,他开始转向收藏和考古,并从此痴心不坠。难能可贵的是路东之的收藏一开始便逃避庸俗、华丽和热门,取向高古、大雅和冷门,并一直把学术价值放在首位。他发现“在我们这个快餐文化的时代”,许多价值被颠倒了,许多被前辈收藏家奉为瑰宝的东西被冷落了。他发现历史在为他开敞一道玄机,一道透出奇异光芒的纤纤细缝。是历史在成全他一介书生,让他在十几年的“瞬间”方蓄八宝,迅速建立起一个足以和50年前那些集学识、权力与金钱于一身的前辈大家比肩,品位高雅而结构庞大的收藏体系。这时候,他发觉原本似乎是闹着玩儿的事情已经不那么简单了。面对已经构成体系的古代文明遗产,在感受爱与美的同时,他感受到了责任。这时候,他下决心亲手创办一座博物馆。用他的话说:要在自己生命力旺盛的季节,以最积极的姿态最大限度地亲手实现藏品的价值,也同时实现自己的理想。

收藏在于发现,为发现而收藏才有意义、才有价值、才有乐趣。秦封泥对于路东之就是如此。封泥是古人封缄文书、信件、货物时在封口处用来盖印的泥团,是印章最初的使用痕迹。清末发现封泥以来,一度受到金石学家、收藏家的特殊珍爱,成为考古探微、补遗证史和研究古代印学与书法的绝好材料。

路东之于痴心寻瓦的途中,第一次在一个农叟家见到了十几块封泥。此后8年,路东之对封泥痴心一贯,虽八方求索,却只是零星有加,偶一得获。而这8年中,他的陶器、瓦当收藏已渐成气候,惟独封泥进展缓慢。

1995年春天,封泥出土史上最大的机缘终于撞进路东之的怀抱。当他第一眼见到两百多枚秦封泥的时候,便认定它们不但是真的,是比以前所获封泥更早也更好的,而且是注定属于他的。偏偏这么珍奇美好的东西已经在西安和北京转了几遭而无人识。路东之直觉判定这件事很大,这其中一定隐藏着很大很精彩的两千多年前的秘密,隐藏着很大很精彩的学术课题。于是,他开始贪婪地追索它们、占有它们、探寻它们所蕴涵的美奥和神秘。在半年时间里,路东之竭尽全力筹来一笔笔资金,一次比一次贵地买进一批批封泥,每次都几乎倾尽所有的钱,而每次囊中仅有的钱又恰巧够用,恰到好处地买回要买的东西。对于收藏家,这恐怕是最好最得意的状态。

由路东之的收藏引发的秦封泥的重大发现轰动学林。因为其内容涵盖了秦始皇三公九卿政治体制的各类官属,揭示了数十个失载的郡县、宫苑名称,揭示了许多与秦始皇及其秦代文明相关的鲜为人知的政治、经济、军事、文化内容,从而被考古界、史学界专家称为秦始皇批阅文书的遗物,是可以弥补《史记》《汉书》缺憾的珍贵文献,是统一的中国封建王朝第一部百官表和地理志,是中国百代政治体制的源头档案。

1995年,路东之曾手工制作60部《路东之藏战国秦汉瓦当原拓本》。1998年,又完成《路东之梦斋秦封泥留真》(见下图)80部。较之前者,后者更特殊、更精致、更具学术价值、艺术成分和新材料披露意义。这两部奇书在海内外收藏界获得广泛影响。1999年,路东之再次推出《路东之梦斋藏甲骨文》原拓本60部,这是“二十世纪最后一部甲骨著录”,是当代学者和收藏家对甲骨学的最新奉献。

在世纪末的喧嚣与迷乱之中,已经成为收藏大家的路东之又显诗人和艺术家本色,于庚辰春节默默推出了内涵独特而形式怪异的特殊展览:《折散的结构及其它——路东之美术作品展》。人们发现,这些美术作品大都与他的收藏密切相关,又与他的诗文密切相关,尤其是它们与古陶文明博物馆展厅原有藏品展览相伴陈列,交相辉映,互为解说,更彰显出古陶文明博物馆做为由艺术家和收藏家个人创办的私立博物馆所独有的气质和品格。

在古陶文明博物馆开馆三周年之际,路东之又推出一个小规模的珍品特展——“文字的美奥”,展出多载体与文字相关内容文物,分为“甲骨拾遗”、“陶文演义”、“微刻奇观”、“玺印荟萃”、“砖文敷美”、“文献存真”六组内容。

在商业化日趋严重的今天,依旧直奔理想,以一己的力量创办一座品位独特的博物馆并使其长久地生存及发展,听起来的确有点玄,然而路东之做到了!按他自己的话说:尽管做得艰辛,却是充满了局外人无法体会的快乐和美!因为我是在为发现而收藏,为理想而工作,而且亲睹理想在一步步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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